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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伉俪】十年浑付水东流(7)

第四章

 

 

我站在公示栏面前,仰头看着分班名单。

实验的分班简单粗暴,唯成绩论。从一班到九班,按成绩顺序排下去,前两个是尖子班,后面几个则是成绩不怎么样或靠关系进来扎堆儿混日子的。我被分在了一班,肖然依旧是我的同班同学。到处都是涌动的人群,家长或学生一窝蜂挤在公示栏边,叽叽喳喳地谈论,我觉得很没意思,起个大早只为这种分班的无聊事情,怎么看都不划算,要不是因为我妈非逼着我来,这会儿我应该还在家睡大觉。

这时我听见身后一个男生说,“林在范也被分到了实验?怎么搞的,他不是要去师大附中吗?”

我猛地回头,他被我的目光刺到了,很奇怪地打量我,“同学,有事儿吗?”

“没事。”我转回去,耳朵却竖起来,我下意识地在名单上找林在范的名字,他们继续谈论着,据男生说林在范家里本来打好关系要去附中了,只要林在范参加考试,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,可是临到最后关头,林在范却突然改变了主意。我有点生气,这种事儿他一个路人都知道,为什么我却不知道。然后我反应过来,这种古怪的情绪原来叫嫉妒。

其实一切都可以得到合理解释,林在范能和初二的学姐谈朋友,那就证明他有成为风云人物的资本,偶尔变成学生口中的谈资又有什么奇怪的呢?我才是那个奇怪的人,明明已经划清界限,还在这里浪费感情。

公示栏上的名单忽然变得很刺眼,我一眼都不想多看了,一想到今后我会在各种各样的人嘴里听见林在范的名字,他可能会从我面前经过……我甚至不想在实验多呆一秒钟。

 

 

俗话说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,我在实验的开头并不算太好,因此我有种预感,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很顺利。

这预感果然成真了,我恨我自己开过光的乌鸦嘴。我的不顺利首先体现在班主任身上。班主任姓赛,长着中年妇女典型的一张皮肉松弛的脸,唯独特殊的是可能丑的别致了一点儿,我对老师并没有其他学生的那种敬畏感,可能正是因为这样,老师们通常对我不怎么和善。按照惯例我给班主任取了一个外号以示区分,我终于意识到了我小学的老师们有多仁慈,从前我在背后叫大猩猩的名字被他听见,大猩猩也不会恼,值多是在课上多点我起来回答问题罢了,而这位班主任的反应,远比我想象的要激烈。

我头一次对肖然提起新班主任的外号时,她笑得花枝乱颤。

“赛东施?珍荣,没想到啊没想到,你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。这外号…哈哈哈哈哈……”

我撇撇嘴,她表现得也太夸张了,班主任既然姓赛,长相又有些愧对市容,取这个名字不冤枉。显然大家都是这么想的,这个外号以惊人的速度在班里传播开来,一传十十传百,最后传到了赛东施本人耳朵里。

她暴跳如雷,“谁干的?”

没有人回答她,大家都很默契地低下头去。在班主任盛怒的时候保持沉默是最明智的选择,没人想做那只出头鸟。

“不说是吧?”她冷笑,“每个人把怀疑对象写在纸条上,交上来!”

我完全没有大难临头的感觉,我知道班上知道赛东施这个外号的多半都不知道发明者是谁,谁会在乎一个外号的源头呢?也只有肖然才知道我是那个发明者,我完全不担心被揪出来,但我浑身发冷。因为我已经预感到有赛东施在的一天,我就不会好过。

我从来都不擅长和老师打交道,而她又是如此斤斤计较的一个奇葩。在我眼里她像一只巨大的蜘蛛,整个一班布满她的网,我们是她缠在网上的猎物,她要严密地监视我们,操纵我们,我们的一言一行,都要得到她的允许。

不过很快军训就来了,我短暂地脱离了赛东施的监视,这并没有让我轻松多少。军训对我来说,是另外一种负担。在平时我可以很容易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,可是走方阵或站军姿的时候,我的存在感非常突出。

“朴珍荣!”教官刀子一样的眼神朝我飞过来,“又在溜号?出列!俯卧撑二十个!”

我就在全班同学的注目礼下开始做俯卧撑,这真的不怪我,军训实在太无聊了,我对付无聊的唯一办法就是走神。在全班人面前出糗没什么,在全校人面前出糗也没什么,但可怕的是,那些围观的人中间,有一个林在范。

我是不是忘记提了,林在范在九班。军训的新生从一班到九班列成一个圆,排在操场上,林在范的九班正好在我们班旁边,这意味着我只要稍稍偏过头,就可以看到他面无表情的侧脸。不得不说我的自控能力非常差,常常去瞄他,然后走神,紧接着被教官抓包,在他面前出糗。

我有点想死。

“做标准点儿!”教官吼道。

“报告教官,这是我能做到最标准的了…”我有气无力地说。

“还敢顶嘴?再加二十个!”

我听见人群中传来一阵哄笑,我有点想知道林在范此时的表情,抻着脖子去看,结果摔了个大马趴。

在更响亮的哄笑声中我干脆破罐破摔地瘫在了地上,心想就这样吧,一碰上这个人我就是个智障,老子认了。

“报告教官,我有点不舒服。”

是一个男生的声音,他很好地解了我的围,人群三三两两地散开,教官去关心那个男生了,不过他临走前也没忘记我,甩给我一个计时器,让我十二分钟内跑完八圈。

跑到第五圈的时候我就有点放弃治疗的意思,甚至开始在操场上逛大街了,我自小不爱运动,四体不勤五谷不分,教官真是为难我。肖然不知怎么偷偷从我后面溜过来,压低声音跟我说,“朴珍荣你怎么回事,让你跑步你散步啊?”

我回她说那也没办法,教官要我死,可是我想活着。

“你好歹装出个样子来吧?教官被他们连长叫走了,他回来要是发现你这副德性,你就等死吧…”肖然还在唠叨,见我突然脚下一个踉跄,结结实实摔在地上。

“你怎么样啊?疼不疼?”她一脸紧张地看我。

“真疼。”我回答她,“我没想到假摔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。”

肖然虽然很想骂我,但大概是看在我已经很惨的份儿上,她勉强配合我,扶着“残疾”的我去医务室,路过一班的时候我照例收获了一片哄笑,这回又有点儿不一样的意思在。我瞟了一眼林在范,见他懒洋洋的望着天,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,于是我也不装腿瘸了,拖着肖然健步如飞,巴不得瞬移到医务室。

医务室里没人,医生不知道去哪儿了,我把肖然打发走,掀开帘子,见一个男生躺在里间。

“朴珍荣同学。”他很斯文地冲我点头。我认出他的声音,是刚才那个不舒服的男生,他解了我的围,我对他有些好感。

“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?”

“我和你…一个小学的,我在隔壁班,可能你不记得我了,我叫林寻。”

真是人如其名,林寻本人就长得瘦骨嶙峋,身板薄得像纸,一阵风就能吹走似的。我打量着他,觉得如果林黛玉性别为男,大概就是他这副样子。

“你为什么来医务室,是不舒服吗?”林寻连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,像个姑娘一样害羞。

“呃…对,我不小心撞到腿了。”我在医务室里转来转去,寻思要是医生不来,干脆自己包扎得了,刚才摔的那一下是实打实的,我现在还真有点半身不遂。

“你要包扎吗?”林寻小心翼翼地说,“我帮你吧。”

我终于翻出来碘酒和棉花,之前包扎的经验太丰富,我闭着眼都能搞定,简单地处理完以后,我抬起头,见林寻坐在床上,笑容有点尴尬。

“……”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是变相地拒绝了他的好意,忙说,“这点小事儿我自己来就好了,不过还是谢谢你,林同学。”

我觉得我不是善于交谈的人,尤其是对林寻这样特别的男生,更是没什么话好讲,我宁愿回去接受教官的痛骂,我动作很快地溜了,当然也没忘记继续装瘸,勉强算得上一个灵活的伤患。我回去的时候正是休息时间,教官放过了我,他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,说让我唱个歌儿再归队。

大家一阵起哄,我胡乱哼了两句糊弄过去,混进队伍里,尽量站在最不起眼的角落。这时我感觉胳膊被人顶了一下,我回过头去,看见一个大眼睛男生笑嘻嘻地看着我。

他很自来熟地对我说,“你好啊,我是王嘉尔,三班的。”

他口音有点儿奇怪,不像是本地人,倒是看起来很好相处,我挑起眉毛看他,“然后呢?”

“什么然后?”他一头雾水。

“你自我介绍,然后呢?”

“你难道不应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?”

好吧,于是我也做了一个很无聊的自我介绍,我没见过这么热情的人,王嘉尔表现得好像知道我名字以后就可以变成我的拜把子兄弟了,劈里啪啦地对我讲了好大一通话,他中文不是很好,还夹杂着一些英文和手势,我听得很费劲,大致知道他是从香港来的,父母来这边做生意,所以他也跟着过来念初中,刚才听我唱歌觉得我声音很不错,想交我这个朋友。

“你也可以叫我Jackson,在香港大家都这么叫我。”王嘉尔对我说。听说香港小孩一般接受的都是英式教育,都非常open,王嘉尔的确open的过分,我们认识才不过几分钟,他已经开始和我勾肩搭背,甚至开始商量组乐队的事儿了。

“你看你唱歌这么好听,我学过一点儿rap,可以组个团玩玩啊,过几天就是迎新会了,我们出一个节目,一定大爆。”他很兴奋地说。

我对组团的事儿没什么兴趣,我也没觉得我唱歌有多好听,其实有个人唱歌比我好听多了,王嘉尔实在是舍本逐末,不过我目前没那个好心情为他引荐。

军训快结束的时候老天很给面子地下起了雨,一连三天我们都在教室里度过,大多数人都在暗暗祈祷这雨千万别停,而我看着赛东施虎视眈眈的眼神,心想这雨还是马上停的好。所幸王嘉尔救我于水火之中,他很及时地出现在门口。

“赛老师好。”他对赛东施说,“我想叫朴珍荣同学出来,我们报了迎新晚会的节目,这几天需要排练一下。

赛东施不怎么想答应,但王嘉尔扛出了党委书记这尊大佛,说书记已经看过了节目单,要快些准备才行,她只好不情不愿地同意了。

“你怎么不早说书记已经看过节目单了?我记得咱俩的节目还没定下来啊。”我扯着王嘉尔,飞快地逃离了赛东施的视线。

“我骗她的,你不是不想在教室呆着吗?我们去活动室吧。”

我瞠目看着王嘉尔,他可真是我的好兄弟,明明中文不利索,撒起谎来倒是很溜。

活动室的旁边就是舞社,里面好像有人在练舞,音乐放得震天响,我扫了一眼就想过去,王嘉尔却拉住了我。

他整个人都贴在了门玻璃上,神神秘秘地冲我招手,“你过来。”

“什么啊。”我很不耐烦地走过去,他把门玻璃分了一半给我,很兴奋地压低声音对我说,“你看那边那个男生,是不是很帅?”

我定睛一看,确实长得不错,皮肤很白,身材瘦削,一脸性冷淡的表情,是全校女生可以为之尖叫的类型。他刚做了一个后空翻,王嘉尔轻轻吹了声口哨。不过我没心情关注他后空翻做得漂不漂亮,我的目光全被另外一个人吸引过去。

林在范也在这儿,我不知道他居然还会跳舞,而且跳得很好。我看见他擦了擦汗,和那个男生很哥俩好地击掌,然后抬眼,朝我们这边看过来。

我刷地扯住王嘉尔,往下一蹲。

“你说你像不像个偷窥狂,看别人跳舞,还把我扯进来。”一进活动室,我就开始数落王嘉尔,“难不成你看上人家了?”

王嘉尔抱着手臂,很无辜地睁着大眼睛看我,“不可以吗?”

他这句话槽点太多,我一时无从下嘴反驳,愣了半晌,弱弱地问他,“不是吧,你喜欢男生?”

王嘉尔好像有点紧张,也没刚才那么理直气壮了,比我声音更弱地反问,“…不行吗?”

我想了想,好像还真没什么不可以。我只是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,毕竟活到现在,身边出现的大多都是异性恋。班里男生谈论的话题永远少不了女生,虽然我不是参与者,也多少受了他们的影响,认为男生理所当然就应该喜欢女生,没有别的选项。可是王嘉尔喜欢男生,又有什么关系呢?这点微小的不同,并不影响他是我眼中原本的那个王嘉尔,人不是工厂里批发生产的零件,不可能一模一样。他喜欢女生还是男生,只是一个选择题罢了,没必要大惊小怪。我想象着王嘉尔和那个男生站在一起的样子,不得不承认,他们的确是挺养眼的一对儿。

我说,“我觉得…挺好,你要追他吗?”

王嘉尔的眼睛亮起来,这下他的话匣子完全打开了,泄了洪似的朝我涌过来,我承受着他的港普攻击,仿佛经历一场高难度的听力测试。王嘉尔说他打听过了,这男生叫段宜恩,是初二的,学校舞社的社长,目前没有女朋友,男朋友应该也没有。

“…他好像和校外的人有联系,那些人…”王嘉尔很苦恼地挠挠头,“感觉不是什么好人。不过我相信他,他不会学坏的。”

我有点想笑,王嘉尔的爱情滤镜未免太厚,刚才段宜恩空翻的时候,我看见了他左腿上的纹身,那么明显,王嘉尔不可能没注意到。有句话怎么说来着?恋爱中的人都是盲目的。王嘉尔的单恋运动开展得如火如荼,恨不得把段宜恩的生辰八字祖宗十九代都查个底儿掉,临了还贼心不死,想从我这里寻找突破口。

“段宜恩旁边那个人叫林在范,我观察过他,他们两个好像关系很好…我听说林在范和你一个小学,你和他熟吗?也许有可能……”

“不熟。”我干巴巴地打断了王嘉尔的幻想,“你还排不排练了?快点,别磨蹭。”

我和王嘉尔在选节目上产生了巨大的分歧,他这个人爱热闹,选歌也要热热闹闹的,我嫌吵,挑的都是舒缓的抒情歌。

“这怎么行?”王嘉尔说,“我要唱rap的,情歌加rap,你不觉得很奇怪吗?”

是很奇怪,但你要我一个从没接触过饶舌的人唱Nicki Minaj,不觉得太为难我吗。

“要不然干脆你自己上吧,我就当个观众好了。”我说。

王嘉尔的眼睛骨碌碌地转,我不知道他在打什么鬼主意,但是他居然很爽快地答应了,还说到时候会有一个惊喜给我,我只希望不会变成惊吓。


——TBC——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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