勾栏二三事

浮躁

仔细想想，特别高兴的时候少，反而忧虑担心的时日较多。

这苗头在我未迈入二字开头的年龄时就已初显，有段儿时间心血来潮爱好记录，都是些零散的片段，但鲜有非常高兴的时候。草草一眼扫过，满纸都是惶惑不安的，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什么。

近来浮躁达到了顶峰。

开始我还紧跟时事，关心今日今时某处某地又发生什么事，关心疫情在这地起又在那地消下去，是个此消彼长的关系，尤其关心英国较多，毕竟有认真考虑去那里念书，不关心也要做出个关心的样子来。然而后来发觉关心也无济于事，只是徒增焦虑罢了，便渐渐淡下去。

作为新的不能再新的新人参与了联文，又作为职场新人接到理想实习，看似一切事情都在往好的方向去。但是翻翻好早就写下的东西，行文很热闹，爱得热闹，吐槽得也热闹，看在眼里却忽然索然无味起来。这是看完一本热闹网文后写下的产物，当时不免带上热闹痕迹，现在重新看过，却无法产生共情。

也许是因为刚看完一本李碧华的《生死桥》，对丧与阴沉产生了更多的共情。我一向喜爱阴沉的作家，莫言、李碧华，不都是么。写到这儿我又想起曾有个人把我和李联系在一起，说我像她，这实在是抬举我，却使我不可避免地恍惚起来。我喜爱阴沉，究竟是因为自己本就阴沉而喜爱，还是在这喜爱里日日变得阴沉，连我自己也说不清。我看过阴沉的《生死桥》，就开始讨厌生死理论，讨厌生不如死，讨厌死不如生，讨厌。先死后生。这讨厌中又掺着喜爱，虽然明白主角们的丑恶与软弱，我却爱惜他们，因为从他们身上看到我自己。野心勃勃的少男，以及毫无野心只被爱欲糊了眼的少女，都向着上海的光鲜奔涌而去，一半是因为虚荣，一半因为浮夸而盲目的自信，多么像我。

一个北方人南下念书，草草度过六七年光阴，竟也把自己浸出个半南不北的样子来。决意留在南边，并不是因为自己有多“南”，或者竟对这个城市生出些什么感情——在感情方面我向来漠然的，而是因为前途，“钱”途，体面与光鲜。我时常觉得我的理想如此卑微，因为我从没什么体面理想，只是想着能自由地活下去，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；有时又觉得这理想过于高攀，是永远不能达到了。因为多少有些追求，所以果断换掉一点也不喜欢的专业；因为毫无追求，所以没有换成最喜欢的专业。起点便不是自由的起点，又何谈自由地活。

我想怎么样热烈的喜欢，一旦真成了专职日日面对，便再不可能坦荡地说出喜欢了。

于是浮躁日益热烈。